【太芥】游吟诗人和他的龙
游吟诗人宰X龙族芥
ooc勿怪。
在许多年前的大陆上，有一名游吟诗人，他终日游荡于世间，吟诵着古早的史诗。
他游历四方，他渴望死亡。
“他曾日复一日地寻觅能够令他苟活于世的理由，然后失败，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继续活着。”
酒馆中的男子解下斗篷，露出被兜帽遮盖住的鸢色的发、茶褐色的瞳，他举起酒杯，嘴角微微上挑。
“诗人的名为……”
“太宰治。”
就如上面所说的，名为太宰治的诗人在大陆上四处游荡，寻找足以支撑他存活于世的理由，每每尝试，却每每失败，最终他选择死亡。
兴许每一个诗人都是天生的浪漫主义者，不可能让自己草率的地死去玷污属于自己的精神净土，名为太宰治的游吟诗人说他要找到大路上最美的地方，在那里结束自己无趣的一生，算是他短暂而又毫无建树的一生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亮点。
于是他带上行李，开始游历四方。
他曾翻过终年积雪的高山，越过不见天日的深谷；他曾到达过全大陆最富庶的国度，也曾抵达过最贫瘠的蛮荒。
他去过大陆的最北端，在极北之地，他看见了极光。居住在大陆北部的人们说极光是神话中众神的衣摆，那么在那一刻诸天神明降临在天幕之上，绚丽的光带出现在天上，连接了东方与西方，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绮丽风光。
但他并未止步。
钱财用尽时他便吹起长笛，之后开始吟诵大陆各处传世的长诗。多少少女倾慕于他英俊的容颜，她们问：“英俊的诗人啊，你去往何方？”
诗人总是笑着回答——
“我去往远方，寻觅死亡。”
赚足钱财后他便离开，同他所说的一样，去往远方，寻觅死亡。
他向远方一路行去，他将风雪星辰披于肩上。
后来的某一日，他到达了大陆的中央，有一个湖泊在那里沉寂地泛着波澜，蓝至纯至净，像是镶嵌在君王头顶王冠上的那颗最美的蓝宝石。
人们说那是龙的泪水汇聚而成的湖泊，传说中的死人之国尼伯龙根被封印在湖底，那是远古龙族的遗址，是生与死的交界处，是地狱，是天堂。
长途跋涉来到此处的诗人解下了他的斗篷，满身风霜疲惫不堪，眼神却出奇地亮。
然后他走入湖中，向湖心游去，最终放任自己下沉，任凭湖水将他吞噬，目之所及很快就只剩下了一片雾蒙蒙的蓝，湖面便也成了天穹。
意识逐渐溃散。
然后他看到了龙。
那是一只巨大的黑龙，仅有头部与脊骨处的皮肉完好，胸膛处的血肉消失不见。只余一根根森白的肋骨拢住那颗仍在不断跳动的心脏，像白骨铸就的笼中囚着一只红鸟。
龙张开只余白骨的翼，生与死在它身上交融。
名为太宰治的游吟诗人在那一瞬间骤然清醒，那种无法言说的美丽让他痴迷，仅有亲眼见到过龙的人才有资格赞颂它的美丽。
——他美得宛如死亡。
诗人的意识在下一刻坠入深渊，他睡去，格外安详，仿佛奔赴死亡。
不久之后他醒来，发现自己身处在龙的遗址之中，是尼伯龙根，是生与死的交界处，是地狱，是天堂。
然后他看到了龙，这令他坚信他之前所见的一切并非幻觉。
他看见了龙。
龙同样注视着他。
它问：“人类，你为何而来。”
他说：“我为寻觅死亡而来。”
龙巨大的身躯隐没在空中，化为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少年，长袍上绣着繁杂的花纹，像是在天际狂舞的群龙。
由龙化为的少年看着他，一片漆黑的眼中有着同外貌不相称的、亘古的苍凉，让诗人想起那古早的、连最古老的史诗都尚未被书写而出的大陆上的月光。
“这里是尼伯龙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不知道，”龙说，“在这里，你永生，也永死。”
——尼伯龙根中的一切都是死的，尼伯龙根的水是死的，浮不起一根羽毛；尼伯龙根的土是死的，长不出任何植物；连尼伯龙根的空气都是死的，凝固着没有一丝风。
这里的一切，永久活着也永久死去。
诗人笑了，“那我要怎样才能离去呢？”
“等到封印解开，遗址毁灭的那一天。”
“听起来还有很久，”诗人耸耸肩，“那么美丽而伟大的生物啊，你可愿告诉我你的姓名？”
“芥川龙之介。”
“我是太宰治，是个游吟诗人，人们常常叫我‘太宰先生’，你也可以这么叫我。”诗人笑得狭促。
之后是格外漫长的一段时光，在这段时间里，名为太宰治的诗人与名为芥川龙之介的龙逐渐熟识，每当诗人吟诵起大陆上传世的长诗时，龙就会坐在他身边，静静地听着。
某一日诗人望着遗址之中随处可见的骸骨，不知为何开口询问：
“这些遗骨从何而来？”
“数年前的一场战争。”
“谁发起了战争？”
“人类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人类畏惧龙，却渴望得到龙族的宝藏。”
“因为贪婪而发起了一场战争。”
“是。”龙的目光飘向远方，眼神涣散，没有焦点，不知在回想什么。
“那场战争，很惨烈吧？”诗人问。
“白骨成山。”龙说。
“那是灭族的战役，人类花了数百年的时间寻找到尼伯龙根的入口，用比龙族多上上千上万倍的牺牲毁灭了龙族，”龙又说，“我是世上最后的龙。”
诗人沉默了许久，然后开口：
“神说撒旦必将被人类亲手放出，
那是人们心中的贪婪与狂妄，
他们行于地上，
他们挑起战争，
将人间变为地狱，
他们脚踩人类与异族的骸骨，
他们在白骨上高歌……“
龙沉默地听着，举起了一直以来掩在黑袍之下的双手。
那双手上仅余白骨。
龙说他黑袍之下的身躯同样只余白骨，他游离在生死之间，不会复生也不会死去。
龙说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龙，他早该死去，但他在尼伯龙根中永生，他的灵魂被囚禁在龙族的遗址中，他的身躯永远无法踏上遗址之外的土地。
龙说他是囚徒。
诗人脸上惯有的笑意逐渐消失，然后他站起身，给了这个孤独的灵魂一个拥抱。
由龙化成的少年沉默着，发丝蹭着他的脖颈，有些瘙痒。
“孤独么？”他问。
“那是什么。”龙退后一步望着他，一双眼睛黑得像被清水浸没的黑曜石。
“那是极北之地长达数月的黑夜，是高山上亘古不化的积雪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没有同伴的旅人。”名为太宰治的诗人语调深沉，带着某种莫名的情绪。
龙说他不知道。
龙又说：“那么你又为何游历四方？”
“我游历四方，寻觅死亡。”
“你为何寻觅死亡？”
“我曾日复一日地寻找足以支撑我苟活于世的理由，然后失败，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继续活着，因而我渴望死亡。”
“那么你找到了吗？”龙望着他，而名为太宰治的诗人的眼神飘忽，游离在少年的的发梢双目还有被黑袍掩盖着的仅余白骨的身躯上，最后他笑了，他说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——找到了。
他吟起了不知名的篇章：
“在最遥远的地方，居住着世上最美丽的姑娘，
春之神用鲜花装饰她流金般的长发，
夏之神以雨水滋润她湛蓝的瞳孔，
秋之神将秋风与落叶聚集在一处缝制成她的裙摆，
冬之神把冰雪凝结成珠宝佩戴于她身上，
光之女神都要感叹她的明媚灼目，
维纳斯都会赞美她完美无瑕的容颜
……
哦，那美丽的姑娘，
神明用金子做你的长发，
用湖水做你的双目，
你太过美丽，
又有着如霜似雪的哀伤，
世人只要见你一眼，
就会坠入情网
……“
诗人与龙在遗址中相伴，不知为何觉得龙族的遗址太过空旷，寂静得连回声都没有，他无法想象在他还没闯入尼伯龙根时，龙如何度过那上千年的孤独时光。
或许龙啊，本就是孤独而孤傲的生物，即使灭族的悲伤在他们心中夜夜燃烧从未停止，他们的血还是冷的。
它们创造过世上最瑰丽的文明，它们曾振翅飞上天穹与星辰日月比肩，它们修筑的石柱直入云天，用来记载它们的历史它们的文明。
然后它们堕落，它们创造的一切被人类毁灭，它们的存在成为了大陆上最荒谬的传说。
那般美丽的生灵啊，为何被歪曲成了这般可憎的模样。
太过悲哀
名为太宰治的诗人曾经问过龙，他为何变成如今的模样，而龙说他不知道，他本该在那场灭族的战争中死去，可他仍旧活着。
他的身躯被禁锢在龙的遗址中，生机仍存，他的灵魂尚有寄身之处故而还未消亡。
而在封印破损的那一日遗址将会毁灭，那一日世上最后的龙也将死去，有关龙族的一切将永久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，曾经创造过最伟大的文明的美丽生物即将成为传说，留存在传世的史诗中。
它们的真容将隐没于时光深处。
而他，是最后一个见过龙的人类。
待到终末之日，维系了近万年的封印土崩瓦解，名为芥川龙之介的龙在那一刻现出的原型，张开了仅余白骨的翼，像是要飞上天际，重现龙族过去的辉煌，与日月星辰比肩。
然后他身上的皮肉开始溃烂，下一瞬间只剩下白骨的身躯化为一碰尘土，飘散在尼伯龙根死去的土壤上，只剩下一团荧光漂浮在半空之中，不断闪烁，像是即将消散于空中。
尼伯龙根的土壤里开不出花。
太宰治在那一刻不知为何想起了大陆上最古老的叙事诗，其中有一段关乎龙族。
“渴望长生的世人啊，如果你遇到了一只将死的龙，
请与它缔结契约，
献上你的身躯作为龙的灵魂的栖息之地，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，
代价是你必须日复一日奔波于大陆上，
去寻觅龙的遗址，
还有龙遗留在大陆上的力量，
日复一日，
直到你用那些力量为龙重塑身躯，
然后与他度过今后漫长的岁月，
在龙死去的那一日，
你也将死去；
如若你违背契约，
那么你将日复一日受到契约的反噬，
身躯溃烂，
噩梦缠身，
生不如死，
却无法死去，
渴望长生的世人啊……“
诗人向那团逐渐黯淡下去的光伸出手。
“名为芥川龙之介的龙啊，你可曾听说过龙与人的契约？”
“如若你听过，你可愿与我缔结契约？”
“我愿日复一日奔波于大陆各处，为你重塑身躯。”
光团在空中明灭，停滞片刻后落在诗人的手心之中，下一刻一个复杂的图案在诗人手心处亮起，像是在天际狂舞的群龙。
光团钻入他的体内。
诗人笑了。
酒馆中的男子放下酒杯。
“然后？”他笑了。
“诗人以自己的身躯作为龙的灵魂的容器，缔结了契约，然后离开了尼伯龙根，发现陆上的时间流逝了上百年。”
“之后他开始日复一日奔波于大陆上，去寻找龙族遗留的遗址和力量，一直到他为龙重塑身躯，与龙共享漫长的岁月，在龙死去时，他也将死去。”
语罢男子放下酒钱，穿上斗篷，转身离去。
他向远方走去。
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开口：
“先生说要寻觅死亡，为何与我缔结契约？”
“哎呀芥川君你太迟钝了，我当初怎么说的？‘我去往远方，寻觅死亡’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又是怎么描述你的？”
“……‘它美得宛如死亡’。”
“所以啊，你就是我所寻觅的，有什么问题吗？我亲爱的龙之介？”
脑中沉寂下来。
男子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。
——他曾日复一日地寻觅能够令他苟活于世的理由，然后失败，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继续活着，故而他渴望死亡。
如今他找到了。
名为太宰治的游吟诗人裹紧斗篷，嘴角带着笑意。
他一路向远方行去，他将风雪星辰披于肩上。
游吟诗人和他的龙再度踏上了不知尽头的道路，再度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寻觅。
“……世人只要见你一眼。”
“就会坠入情网……”
